一觉醒来的时候,窗外下着雨,头有点疼。
昨晚和那帮孙子在金盆洗手前干了最得意的一票——一个是杀手老K刀的,一个是库洛做的。
狙击手库洛还是摆着那副冷若冰霜的脸,但却破天荒地举起了手里那杯卡布奇诺,说了一句"cheers"。他很装逼,曾对我说过做狙击手就要做到国际化。我问他为什么叫库洛,他说:“做为一个狙击手,难道不应该有这么酷炫的代号吗?”后来我知道了他高度近视,却又不能够戴眼镜,狙错人是常有的事情。然而这么一个没原则的人唯一的原则竟然是不沾酒。我们端起了酒杯,高喊了一声:"Good Begin",然后一饮而尽。没想到平日里千杯不醉的我,竟然醉得这么彻底。
手机上一百多条未接,却只有一条短信,是老K发来的,短短一句话:“撤吧,他们找到我了。”
老K被一群乱民公决的时候,我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,回想昨晚老K说的一句话:干完了这票,我就要去银行上班了,我爹去问了我二舅的表姐的堂妹的三姨的孙女的干爹,是个行长,说我能行,可能以后就不能陪你们一起行动了。我笑他,你是奔着你二舅的表姐的堂妹的三姨的孙女去的吧?我恨我昨晚就只开了这么一句玩笑,我仰起头,把泪水锁在眼眶里。旁边一个穿裤衩的用手肘碰了碰我,问我怎么不开心,"因为我没找到我的滑板鞋。"我瞪了瞪他,差点摸出刀来,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点笑容,说道,"别高兴得这么早,笑得最开心的,晚上第一个被杀。"他若有所思地哦了好长一声,拍了拍我的肩膀:"你竟然想到了这个,我真是佩服,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在晚上活下来,听说昨天晚上出现了几个变态杀手,专杀穿裤衩的。"我听完,决定不再理他,只说了一句活该你穿裤衩。
还有一个警察,我想,今晚要是能做掉他,也算是对老K的一个交代。我很果断地摸出了电话,找到强仔的名字——杀手就剩我们俩了。
强仔的电话关机了。
我心里浮上一层不祥的预感,没来得及穿好鞋子,就往强仔家里跑去。 然而在强仔楼下的过道里,我看到强仔躺在地板上,鲜血染红了墙壁。
强仔!我抱起他。
强仔还有一口气,苍白的脸像透了一张薄纸,他指了指我的手,说了最后一句话:"特工……他藏在对面那栋楼上……“我回头考了一眼,落日的余晖盖在那栋楼顶上,眩晕一片,除了候鸟的影子,我没发现任何东西。
“我没机会了,莫可……这里有份自己人的情报,希望……有一点用,我下去找……老K喝……酒了……"
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会这样!我狠狠地把拳头砸进墙壁,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。我拽紧了强仔递给我的纸片,真想把它和那群警察揉成粉碎。然而,我并没有想到今晚上是一场血战,剩下的那唯一一个警察似乎有些机智过头了,他毫无破绽的战术和布局让我们措手不及。
我纠集了所有帮派人员准备和警察来场硬碰硬的控场对战的时候,库洛出事了。
我以为他真的不喝酒。我找到他的时候,他刚狙死了野鹰——一个臭名昭著的间谍。他浑身上下全是刺鼻的酒精味,像下水道的臭泥一样瘫软在地上,枪口还冒着青烟。我把他扶起来,库洛似乎知道我在等着他解释,他释怀地笑了笑:“野鹰……那个王八蛋,他说老K……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,在广场上被公决?呵,他说老K是个孬种,我就这样嘣死了他,哈哈哈哈哈……酒真是个好东西。”
这不能怪库洛。
只是,没有野鹰的情报,现在想要找到出炉,简直难于上青天,而且……似乎局面对于我们来说,非常非常劣势。
我看了看天色,月亮已经爬上了对面广场上钟塔的塔顶,我整了整衣领,融入到了夜色之中。
在刀了唯一一个穿着衣服cos孙悟空的人之后,我发现我的判断力似乎被这一连串的事件影响得不浅——他不是警察,是一个TP,谈判专家。
我有些怒了,冷冷地注视着他:“你不知道穿衣服是很容易被当做目标的?”他像看一个傻逼一样看着我,血染红他的牙齿,看起来狰狞无比,笑道:“谈判……是最有钱的,而你,难道还不知道谁是老鼠谁是猫吗……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我忽然想要对他残忍地鞭尸,但我忍了,不想脏了自己的手。
在黎明到来的时候,情况似乎有了一些转机——一个叫冷谷的绑匪因为没拿到警察的赎金,撕了票——拆弹和丘比特,还附上一只痴情的森林老人。
我躲在角落里,默默注视着广场上的一切变化,当太阳的光辉照亮了这片大地的时候,我偷偷地想着,没有黑夜,老K是不是就能去银行上班而不用在这里被公决了。广场上很快聚集了一堆人——库洛没来,我大概能猜到他还没有醒过来。我知道这是没办法躲藏的事情,抹了把脸,走出阴暗。
一个杀手的专业素养这本书,是推荐大家去看看的。当所有人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昨晚惊魂未定的恐惧的时候,他们把头重新转向另外一个人——我认识他,是冷谷。他已经暴露了身份,此时心如止水地等待着这群“神”来指引他的命运。人群里有人皱着眉头,似乎不想因为一个没用的绑匪浪费掉公决的机会,然而俞是在这种情况下,俞有人憋不住气——两个乱民按耐不住地把票丢给了冷谷。
这又是一个机会。
至少说,晚上来临的时候,我可以准确地找到警察,然后刀了他。
当我将要举手投票的时候,一个穿裤衩的注意到了我。他盯着我看了三秒钟,然后说道:“你昨晚哭了?”
我愣了一下,忽然觉得这个穿裤衩的小光头非常眼熟,似乎在哪里见过。我木讷地摇摇头,开始去想是不是红肿的眼睛让他看出了破绽,其他人也把目光转过来,看着我。
裤衩小光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笑了笑:“昨天我问过你,怎么这么不开心,你说高兴太早,晚上会被杀。”
原来是他。
这个该死的穿裤衩的小光头是警察?
“你为什么会哭呢,高兴太早会被杀,所以就哭了?”光头咄咄逼人的语气忽然让我捉摸不透他。
他叹了口气,轻轻说道:“你自首吧。第一次见你之前,我就知道你是杀手了。”
不!我拼命摇头,我不是杀手!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!
然而我并不能改变这一切,我自嘲地笑了笑,就算现在没被抓到,晚上我依然不会把刀尖对向这个小裤衩,我实在没料到他会是警察。
乱民已经没智商地把坚定不移的票给了我,我忽然懂了谈判死前那句话,我一直待在圈套里挣扎,像耗子一样被猫戏耍——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。我眯着眼睛,不敢去看这里的阳光——似乎黑夜更适合我,我和老K不一样。
“砰!”
广场上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惊飞了无数的鸽子,前一刻还洋溢着自信的笑的裤衩警察,这一刻就已经满眼惊愕地倒在了血泊之中。我抬起头,不远处高楼上似乎有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反射着太阳的光,有些刺眼。
没想到库洛醒得这么快。
现在已经乱做一团了,最后一个警察死于库洛的枪下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狙击手白天也敢出来杀人了,但此刻去思考这些似乎没什么意义。没了警察的保护,乱民吓得像受惊的小羊羔一般四处乱窜,剩下的人也不能再淡定了,像看魔鬼一样看着我,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着。
我叹了口气,已经不想再卷入这样的纷争了。捏了捏藏在裤管里被冷汗浸得更为冰冷的刀,转身向黑漆漆的小巷里走去,回到那个看起来更适合我的地方。
战斗结束了,当然是我胜利了。
回到巷子里,熟练地翻开一块沉重的铁皮,在垃圾堆里面翻找到了老K留下来的东西,他曾委托我说金盆洗手后这些东西不能带回家,你就帮我埋了吧。
我只说了一句好,没想到现在真的要陪伴老K一起埋进腥臭的厚土里。
在这个黄昏,小镇的后山上多了两个低矮的土丘,一个是老K的,一个是强仔的。当想起和这两个大家伙一起悍跳的美好时光,我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。
别了,老K,强仔,我以为这也会是我最后一次行动,但现在我觉得不做杀手就是可惜。我们曾经的誓言不是还没有完成吗,说好的一起争杀手老大呢?说好的一起混进警察局捉弄他们呢?说好的青春呢?
我希望此刻下点雨,或者刮阵风吹落一点树叶也好。可是什么都没有,刺眼的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,斑驳地洒在坟头。
剩下的就靠我了,我会完成这个愿望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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